公司聚餐会(玛·约翰森)

《公司聚餐会》用平铺直叙的记事方式，先从聚餐会的准备工作说起，开宗明义地点出了那个已经上了年纪、然而依然色心未减的经理先生想借此机会玩弄“年轻的漂亮妞儿”的丑恶打算。我们也可以从经理先生执意不肯把资格最老的米格尔森小姐的席次排在他身边的做法中，隐约地感觉到个中原委恐怕不仅只是他要个年青美貌的女郎紧挨着他。

果然如此!宴会开始了，经理先生站在门口迎接客人时，亲切而又冷淡地同她握手周旋，然后如弃蔽履一般把她晾在一边。我们不禁为米格尔森小姐叹了口气：人老珠黄，哪怕多么聪敏能干、哪怕资格多么深厚，也是徒然。在那个色迷迷的经理先生眼睛里，只有女性的青春和美貌才是最宝贵的，才是可以猎取的。

按理说，米格尔森小姐对于不把自己当作“第一女宾”的不公平待遇应该忿忿然，甚至不平而鸣。如果她性情平和一点，或许会悄悄地咽下这口气，席间洁身自好，默默地喝几杯闷酒了事。再不然，她过于胆小优柔，便会委屈求全地强作欢笑，应景附和一番。

然而她却偏偏不见这样。她在宴会一开始就一杯连一杯地喝酒，而且对年青男职员打情骂俏，卖弄风骚。在酒席上，她不仅没有被晾在一旁默默地忍受对自己的不公平待遇，反而春风满面，大声笑闹，甚至连连挖苦公司经理先生。这简直是喧宾夺主，不，简直是反客为主了。或者说，米格尔森小姐是排开了阵势，存心要同经理先生干一仗，存心要出出他的洋相。

作者的艺术表现手法无疑是十分高明的，她在米格尔森小姐饭前喝酒的时候，已经向我们启示明白，原来米格尔森小姐在公司里熬了十八个年头而从来没有得到能升擢到与她才能相配的职位上的机会，得到的只有空头的、永远不兑现的哄骗。然而她在来参加聚餐会的当天竟熬到了扬眉吐气的出头之日，她自己当上老板了。这样，我们便明白了她何以如此咄咄逼人。我们不会误认为米格尔森小姐是借酒浇愁或者是装疯卖傻。我们明白，她的如此发泄，是有所持的。只有经理先生蒙在鼓里，他烦恼，他担心，为了抚慰起见，终于不得不邀请她跳一个舞，既是敷衍，也是想警告她一下。直到跳舞的时候，米格尔森小姐才向他摊出底牌。然而他却连提拔她当襄理也不敢允诺。

两军相持勇者胜，经理先生既不愿提拔她又不愿轻易放走她使公司蒙受损失，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勇气。而米格尔森小姐却连连进攻，说明了女人是可以胜任重大工作的，并且长驱直入，击中了经理先生的要害，点明了他已经老了，不中用了，更不应再色迷迷了。于是，经理先生阵脚大乱，终于颓然倒下。

这个短篇小说的主题是描写了公司经理歧视妇女的行为和那位聪明的女职员对他捉弄挖苦，使他当堂出丑，给他以巧妙的惩罚。然而，不可忽视的是，作品中的次主题，那便是权势者利用职权之便进行性骚扰的问题。经理先生从开始就怀着寻欢作乐的鬼胎要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年青女职员坐在自己身边，他一边像慈父般吻她的手，而在桌底下却摸她的大腿。年青的女职员心里在暗骂，脸上却不得不装作风骚。我们对这种无可奈何的出卖色相感到哀怨，甚至为她不敢于尖叫一声或者起而反抗而为她害臊。可是，回头一想也难免怜悯她，不忍对她责之过苛。她曾经反抗过，但不到半年被辞了饭碗。如今刚进公司两个月，她不得不权衡利弊，甚至逆来顺受了。在这样一个社会环境下，年青职业妇女受到上司的性骚扰恐怕是难免的，而不少妇女为了生计不得不忍气吞声恐怕也是犹可理解和值得同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