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 - 凤求凰佳话

时间 : 2017-08-18 10:00:00 如有异议请联系管理!

明月夜，小亭台，后花园，边角门，佳人悄悄，在侍女的掩护下溜出家门，匆匆赶赴几条巷子外的小旅社，与那个风流倜傥的才子相会，一定终身，拉开历史上最浪漫的私奔佳话。这就是卓文君，一个敢于冲破礼教寻求真爱的女人，一个才华横溢充满智慧的女人。读王实甫的《西厢记》我就想，他必是借了卓文君的故事，换了时间、地点、场景，却仍脱不了她和司马相如的影子，于民里坊间、市井台上，带着一种文学的朦胧美，款款而来，让后人唏嘘，感叹。  

卓文君，（约公元前176年），西汉著名才女，她的父亲卓王孙，出自冶铁世家。祖籍战国关东，即今山东，有着北方人的豪爽性情，或许卓文君后来的果断、坚决，很大原因也来自这个家族的性情延续。秦始皇灭六国时，他的祖父辈被迫迁移到蜀郡临邛，由于卓王孙家冶铁技术高超，对当地的冶炼工业起到了很大的促进作用。到了西汉王朝时代，全国的经济发展是个相对比较自由的时代，政府基本上采取放任自由，不管不问，只要能征收赋税，促进经济的发展，手段不是政府主要关心的问题。《史记。列传。货殖列传》记：“汉兴,海内为一,开关梁,驰山泽之禁”说的正是这个意思，当时汉王朝刚刚建立不久，政权不稳，百废待兴，国家统一，但是经济并不发达，所以要畅通水陆交通要地，放松严禁百姓开采山泽的禁令。  

这段时间，是卓王孙家族发达的时机，《盐铁论》中所记，一些比较富裕的家族“一家聚众或至千余人，大抵尽收放流人民也，远去多里，弃坟墓，依倚大家，聚深山穷泽之中”。“放流人民”是指当时一批被流放驱逐到此地的无地之人和因为土地兼并而被迫失去土地的农民。《礼记?大学》：“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郑玄注：“放去恶人媢嫉之类者，独仁人能之，如舜放四罪而天下咸服。”在当时，这是一批数量不少的可用之人。许多人就是招收这些人为自己劳作而获得财富，卓王孙也在其列，他靠招收这些放流之人和廉价劳工为自己开矿冶铁，制造生铁工具，又卖给这些人作为生活之用，同时，运用自己的商业头脑，把产品远销到云南等其他省市，可以说，卓王孙很有点当今的经营之道，就这样，他逐渐累积财富，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富甲商贾。《史记》记载，他家“僮八百人”，可见其富有奢华之度。  

卓文君边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虽然家中有姐妹兄弟三人，她算不上独生子女，家中明珠，但由于她自小聪明伶俐，酷爱学习，很得父母的宠爱，尤其是父亲卓王孙的喜爱。《西京杂记》中说她：“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这个聪慧漂亮的女儿，给他带来不少的快乐，在所以，当卓文君长到十五岁时，他便精心为她挑选了一门当户对的夫婿，以为从此，女儿便能过上幸福快乐、衣食无忧的生活。  

对于自己的第一次婚姻，卓文君或许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年龄小，时间短，或许是一个方面的原因。在她还不懂得爱情的年纪，她默默接受了自古女子婚姻，皆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安然地、甚至是懵懂地，嫁作新人妇。彼时，她抑或也有过“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少女怀春之梦想，但那只是思想上的闪念，是闺中羞涩的向往和猜想。她明白并遵从了三从四德的礼教习俗，离开了家，怀着茫然与青苹果的羞涩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与一个陌生的男子同床共枕。  

我想，那应该是个不懂文君的男人，他多病的身体没有承载起文君对于未来生活的诸多设计，他看不懂卓文君，只看到了她作为女人所骄傲的容颜，卓文君也看不懂他，只知道那是自己需要相守一生的丈夫。也许他们曾经也有过片刻的欢愉，有着相敬如宾的举案齐眉，却没有在卓文君心里留下太多深刻的顾念，那不是爱情，那只是婚姻，是父母指派的生活。不知道是命运对她的眷顾还是捉弄，这个男人早早地离开了人世，把青春和时光，或许冥冥之中的未来爱情，都留给了卓文君。那个时候，她才十七岁，她如花的生命才刚刚开始。  

新寡的卓文君又重新回到了卓王孙家。按照当时的礼教观念，尤其是卓王孙这样有名望的家族，寡居的女人是不可以再婚的，于是还没有走向成熟的卓文君开始成熟，她必须如同许许多多与她一样寡居的女人一样，十七岁便高高挽起自己的发髻，深居简出，独自打发那些零零碎碎的寂寞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她用读书、吟诗作赋来消遣，当然，免不了会与父亲一论古今，会听到父亲谈论起当时的名人，市井流传的才子雅士，会偶尔听到一个据说叫司马相如的年轻人，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赋，那篇自己看了无数次，爱不释手的《子虚赋》便是出自他手。他有一把琴，叫“绿绮”，酷爱弹琴的她，早就想见识一下那把传说中的天下之琴。  

无数个寂寞无聊的日子，卓文君读着“衯衯裶裶，扬施戌削，蜚襳垂髾。扶舆猗靡，翕呷萃蔡。下靡兰蕙，上拂羽盖。错翡翠之葳蕤，缪绕玉绥。眇眇忽忽，若神仙之仿佛。”这些旖旎华丽的词句，想象着那个写出如此华美文章的男子的模样，心中慢慢滋生绵绵的情愫。对月操琴，她弹奏一曲《高山流水》，心里想着会有谁能听着她的琴声而慨然长叹一声“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迎风起舞，她婉转“结风”之袖，如翩然惊鸿，眼波流转之处，心里长叹会有谁能伫足，看懂她的心思。或许在这样的时刻，她的脑子里朦朦胧胧出现一个影子，一个玉树临风，一袭白衫的男子，抱琴而来，惊醒梦中的她。  

司马迁《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记载：是时卓王孙有女文君新寡，好音，故相如缪与令相重，而以琴心挑之。相如之临邛，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及饮卓氏，弄琴，文君窃从户窥之，心悦而好之，恐不得当也。  

那一日，同样心悦卓文君的司马相如终于来到卓王孙家做客，他穿戴整齐，举止优雅，谈吐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示出一种自负的傲气，吟诵词赋时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男子的磁性味道。席间，众人希望能听到他传说中高超的琴艺，那一刻，卓文君已经从婢女那听说了司马相如的到来，她打扮一新，“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来到前厅会客的地方，躲在帘幕后面，仔细而羞涩地观察着这个听说已久的男人。看到司马相如横琴而坐，她的心里却充满了慌乱和猜测，不知道这个男人会弹奏什么曲子以显示自己的最佳琴技。此时此刻，他们是否会心有灵犀，或者不经意间四目交错，他们都发现对方在观察，在寻找，司马相如看到了躲在帷幕后面的卓文君，所以，他稍一定神，起指而落，琴声叮咚，一曲《凤求凰》如滚地珠玉、润草泉流，在卓文君的心中慢慢地飞扬。  

“凤兮凤兮归故乡，游遨四海求其凰，有一艳女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由交接为鸳鸯。”  

司马相如引吭高歌，眼睛转向卓文君躲藏的地方，唇角含笑，眉目含情，大胆而又热烈的歌唱让卓文君心乱如四处乱蹦的小鹿，她脸绯红，悄然不敢稍动，这显然是司马相如故意为之，他不能面见文君，便以琴声和歌声将自己的心意送达给自己吧。卓文君，她无法言语，逃一样离开了这里，却记住了那个弹琴的男人。  

司马相如，（约前179年—前127年），字长卿，汉族，蜀郡（今四川省南充人)。他是西汉最著名的大辞赋家，也是汉赋的代表作家，后人称之为赋圣。鲁迅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武帝时文人，赋莫若司马相如，文莫若司马迁”。可见，在当时，他是能与司马迁相提并论的人物，司马迁在《史记》中说他：“甚都”，是指姣好、美丽的意思。裴骃在《史记集解》引郭璞曰：“都犹姣也”；《诗》曰：“恂美且都”；清朝蒲松龄《聊斋志异?胭脂》：“白服裙帽，丰彩甚都”，皆是此意。  

而在今天，司马相如的出名，或许并非他那满腹的词赋才华，他华丽旖旎的文章句子，而是他与卓文君的浪漫爱情故事。他初次去卓王孙家做客，便以琴挑逗文君，传授爱慕之情，希望能与之交好，他这样的风流才俊，大胆直白的表述，对卓文君不能不说是严峻的考验。卓文君不知道白马王子和公主的故事，但是她总也听到很多，在书中看到很多才子佳人的携手传奇，她还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礼教深规，命运之说关不住她的思想。  

经过第一次隔幕相见，司马相如又托人递交了不少相思之词给卓文君，看到那些拳拳情意蔓延的文章，卓文君按捺不住了，她与父亲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可是遭到了父亲断然拒绝，他情愿把寡居女儿关在家里养一辈子，也不能接受她再嫁。我想那个时候，司马相如是否也同样向卓王孙表达过自己的想法，是否同样遭到了卓王孙蛮横的拒绝与嘲弄。  

有时候，爱情如那汤汤之水，抽刀不断，遇山难阻，掘地难离，终于有一天，卓文君如同我们在电视中看到的那样，装扮一新，身披斗篷，乘着夜色，在婢女的掩护下悄悄溜出了家门，她来到司马相如暂时寄居的小旅社，与司马相如共诉相思与爱慕之情，在诉说中，他们发现彼此原来有那么多的共同志趣，原来彼此早就有了情意默契，爱情的种子在相见之前就已经种下，苦于不能自由相守。于是，那一刻，他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或许这个决定连卓文君自己也会吓着，但是为了爱情，为了能与司马相如厮守一生，剪烛西窗，她再也顾不得那些繁缛的礼节教义，她毅然决然地和司马相如连夜出逃，就那样，一个人，什么也不带，把未来和梦想，全部交付给这个不知祸福的男人。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拉开了历史上最浪漫的私奔故事，他们故事的第一站是四川的成都。成都是个很美丽的城市，青草萋萋，绿树葱笼，他们的爱情在这个美丽的城市过的很清贫。司马相如的家很穷，家徒四壁，寒窗茅舍。卓文君从一个富家千金跌落为一荆钗布裙的妇人。由于她的私奔，卓王孙异常生气，他感觉自己丢尽颜面，最宠爱的女儿，引以为傲的才女，与人私奔，还是与一个穷困潦倒的贫寒子弟，所以他大怒曰：“女至不材，我不忍杀，不分一钱也。”  

卓文君褪下绫罗绸缎、金钗翠饰，挽袖敛裙，开始自己操劳二人的生活琐碎。爱情是甜蜜的，生活是现实的，那个时候的卓文君，必定是在现实的生活中忙碌并快乐着，坚信着自己的抉择，规划着未来的生活。她的聪慧和勇敢，柔美的女性情怀中所透露出的豪情干练，决定了他们的未来绝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久。  

许多西窗剪烛的夜晚、他们吟诗作赋，谈论古今闲人雅士，诗情画意，同时，也谈论他们的未来。卓文君大胆提出，要离开成都，回到临邛，因为在成都他们举目无亲，司马相如也没有可以依靠的大树，发展是很艰难的，她认为，只有回到临邛，才能有一线希望，她要用自己的智慧让父亲承认失败，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他们又回到了临邛。  

回到临邛后，卓文君劝说司马相如卖掉了他们仅有的车马，还有自身携带的所有值钱之物，买了一家小酒庐。《史记。司马相如列传》中记载：相如与俱之临邛，尽卖其车骑，买一酒舍酤酒，而令文君当炉。相如身自着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西京杂记》里记载文君和相如并非是回到临邛，而是在成都卖酒：遂相与谋于成都卖酒，相如亲著犊鼻裈（音昆，满档袴）涤器，以耻王孙（卓王孙，文君之父）。不管在哪，总之结果是他们确实开了一家酒肆，文君“当垆卖酒”的传说才得以让后来的我们所知。  

想起唐诗人齐己在《送人入蜀》中写：文君酒市逢初雪，满贳新沽洗旅颜。当时的蜀地，卓王孙是知名富商，司马相如是著名才俊，卓文君更是不可多得的美才女，他们私奔的故事不论是在官宦商人，还是在市井百姓中都是一个传奇，是人们谈论的话题，卓文君挽袖卖酒，司马相如围裙跑堂，更是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之间轰动百里，多少人不为酒来，只为见识他们就已经宾客满座，这让卓王孙丢尽了颜面。卓文君本是娇生惯养，千金小姐之躯，现在日日为了追寻爱情而辛苦劳作，她大胆的举动没有成为别人鄙视的话题，反而博得了许多人的同情和首肯，尤其是她的亲族长辈们。他们一起劝说卓王孙接纳二人的婚姻事实，不得已，当然也有心疼这个女儿的意味，卓王孙终于认同了这个事实，他分给他们“僮百人，钱百万，及其嫁时衣被财物，”卓文君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敢，终于获得了成功。  

故事到这里，或许就应结束了，按照常理推断，他们经过这么辛苦而决绝的奋争才获得的爱情归属，从此就应该是才子佳人，携手归老。然而事实却多生变化，他们生活富足之后，司马相如在事业上也有了发展，汉景帝去世后，汉武帝即位，汉武帝喜欢华丽夸大的赋文，偶然间看到司马相如的《子虚赋》，便大为赏识，立即召他进京，与之交流后便封为郎官，后来又升至中郎将，持节出使西蜀，很是风光了一把。在此期间，他又完成了许多流传后世的佳作，如《长门赋》、《司马相如上书谏猎》等，这些对后世产生巨大影响的文章，开创了赋文的一代光辉局面。  

我常常在脑子里面闪过一些画面，他伏于案前写作的时候，她立在一旁为之研磨，当他一时不知道如何继续的时候，他的眼神看向她，她稍一凝神，出口一句，让他豁然开朗，才思滚滚而来；一篇新作完成，他大喜，雀跃着拿给她看，她看着他写出那些优美的句子，眼中含情脉脉，冲他莞尔一笑，点头，赞叹，他见她点头，便开心地笑了。  

这是何等温馨的画面，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对座相酬，这是她要的生活，她所期望的全部未来。可是随着司马相如事业的发展，他长居京城，他的风采受到很多人的追捧，他开始飘飘然，开始笙歌酒色，流连烟花之地，日渐冷落卓文君。卓文君独居成都，想象着过去两个人幸福生活和他的温情款款，内心极度苦闷。写尽相思句，难教旧人看。她封封家书，诉尽相思之意，却得不到司马相如的只言片语。这样的日子维持很久之后，司马相如才给她寄来一封家书，上面却只有十三个数字：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万。  

别人看不懂这封信的含义，卓文君何其聪明，她拆信一观便已知其意，不禁泪流满面。思虑再三，她愤然提笔写下一首另后世惊叹不已的传世之作《怨郎诗》：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道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曲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火红，偏遭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这首数字诗，充满了卓文君的哀伤和怨愤之情，还有对这个负心汉的幽幽情愫，她把自己的日思夜想巧妙的写入诗中，她看出司马相如的数字中少了一个亿，知道他是在暗示自己，他已经不在回忆了，不再愿意回到家中，叫她也别再如此相忆，文君不甘心，她不愿意自己这么辛苦才得来的幸福生活就此付之一炬。她将自己几年来的独处生活极尽渲染，句句相思，字字寂寞，声泪俱下，同时一句“恨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更是表达了自己的坚定决心，她是通过此句来婉转的告诉司马相如，这辈子她是女人，或许没有办法换回他的心，但是如果下辈子，她做男子，必定不会这样负心薄幸，辜负她这般的深厚情意。此诗之妙，堪称一绝，也成为卓文君的代表作，开千古数字诗之先河。卓文君的才华可见一斑，明人胡应麟在其《诗薮》外编卷一中论及汉魏间夫妇俱有文词而最名显者，首推司马相如和卓文君。  

这封信到了司马相如手中，他不禁有些羞愧，想着当初自己还一文不名的时候，卓文君不顾礼教约束，毅然抛弃富足丰厚的生活，跟着他去成都过着艰难的困苦生活而毫无怨言，她放弃尊贵的小姐身份，挽袖缠发，当垆卖酒，而自己，有了一些地位就如此冷落她，实在有些说不过去，看她那千回百转的诗句，何其有才，那样的文采，只怕自己也未必能及。司马相如感动于妻子的深情厚意，也感叹妻子的才华之横溢，他立即派遣人马前去成都，将卓文君接到自己身边，一段濒临边缘的爱情就这样又有了暂时的生机。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很久，到司马相如年逾知命的时候，他又开始嫌弃日渐衰老的卓文君了，他要纳妾。晋?葛洪《西京杂记》卷三记：司马相如将聘茂陵人女为妾。此举一出，卓文君伤心欲绝，她无法相信这个曾与自己海誓山盟的男人，这个自己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最后，却会如此对待自己。那是的她，必定是愁上心间，难以消除。作为果敢、勇于冲破礼教的女性，她是断断不能容忍与别人分享爱情的，因此，当司马相如告诉她要纳妾的决定之后，她连写两首长诗，与之决绝。  

《诀别书》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蓰蓰。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这两首诗无不充满了卓文君对爱情的坚决，她表达了自己绝对不能容忍的心态，严正指责司马相如的背信弃义，她说：“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春天的时节，百花竟放，争奇斗艳的五彩颜色掩盖了它们本身的素洁，当年的绿绮琴尚在，那个人，却不是为旧人所弹了，很快便有新人来代替旧人，她指出相如被五色所惑，看不到自己的素洁，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哭诉无方，唯有感叹世人都因为淫欲迷失却不悔悟，既然如此，自己无法接受，又不能让负心人回转心意，只能“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诀别之中，她对相如的情意却丝毫不减，在如此痛恨中犹不忘嘱咐他好好吃饭，不要挂念自己，这等情意，岂是一般女子可有。  

卓文君的《白头吟》更是幽怨哽咽，催人泪下，成为后代人用来比喻哀伤幽怨的专代名词。  

唐?王昌龄《悲哉行》：“勿听《白头吟》，人间易忧怨。”  

元?高明《琵琶记?伯喈五娘相会》：“《白头吟》记得不曾忘，绿鬓妇何故在他方？”  

明?王九思《次康对山<四时闺怨>》曲：“何处买知音？浪费黄金。相如空负《白头吟》。”  

诗中，她娓娓道出自己的决绝之心意，在附赠的《诀别书》中她已经指出了相如的负心薄幸，《白头吟》便极尽详述自己的寒心与诀别之心，或许那是，她早已亲自下厨置办好一桌丰盛的告别酒宴，她直言告诉相如，听说你有二心了，所以我来和你诀别，自此欢宴之后，明朝，我们便如那沟边无声的流水一样别了过去，分手不见，让那过去的一切，皆如流水般一去而不复返。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这几句更是展现了极高的艺术表现手法，她婉转倾述自己的哀痛，又怀有一线希望，通过告诫那些嫁娶的人不要啼哭，只要能求得一心之人，白头不相离，不像自己，以为大胆追求了真爱，却终还是落得被抛弃的结局来暗示司马相如不应该违背自己的誓言，轻易地就变心。张玉谷《古诗赏析》里极力赞叹此句说：“妙在从人家嫁娶时凄凄啼哭，凭空指点一妇人同有之愿，不着己身说，而己身已在里许。”看似在祝福别人休同自己，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置身之内而不得自拔也。她用竹竿随风动摇、鱼尾交相缠绵来暗喻自己没有等来男女相爱的最终幸福，同时鞭挞世间男儿应该重义重情，不应该因为有了钱财而就忘恩负义。这不仅是对司马相如的控诉，也是对当时整个社会男女在情爱上的不对等的控诉，这首诗的意义不在于她的个人情感，而有着巨大的现实意义。  

司马相如看到卓文君的这两首诗，不禁面红耳赤，满心羞愧难当，想到卓文君为他所付出的一切，他知道，这一次的伤害远比以前冷落她来的更胜，痛的更深。他深刻反省了自己的行为，后悔自己一时的迷失，痛恨自己因为有了一些成就就忘乎所以，辜负了枕边最真切、最情意深重的结发之妻，他满饮杯酒，看着卓文君坚定果敢的眼睛，发誓打消纳妾的念头，发誓自此绝不会再对不起她，经过努力，他终于挽回了卓文君，取得了她的原谅。卓文君，用自己的聪明和智慧取得了胜利，唤回了他的心，一直与他携手到老，直至司马相如死去。  

司马相如死后，卓文君独自过着悠闲安静的日子，她用回忆来打发无数寂寞，用诗文消遣对相如的相思，这个大胆、智慧、美貌、才华横溢集于一身的女人，为后世增添无数浪漫爱情的神话色彩，她的故事，她对爱情的坚定信念，影响着千百年来无数的情侣们。唐代诗人张祜有《司马相如琴歌》一首云：  

“凤兮凤兮非无凰，山重水阔不可量。梧桐结阴在朝阳，灌羽弱水鸣高翔。”  

她和司马相如的爱情神话对后世的影响，从后来的文学作品中就可一见：  

王实甫《西厢记》中张生亦隔墙弹唱《凤求凰》说：  

“昔日司马相如得此曲成事，我虽不及相如，愿小姐有文君之意。”  

元代著名戏曲家白朴《墙头马上》中李千金，在公公面前更以卓文君私奔司马相如为自己私奔辩护；  

明代高濂《玉簪记》中潘必正亦以琴心挑动陈妙常私下结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