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弗·埃·西兰佩)
上面说的这些事情,当然可以按照祖传的遗风办,可打官司却非同小可,需要仔细考虑。“要不要上诉?”这也是两头的事,到了那儿,判决未必一定会改变,不过赢得时间可能就是最大的胜利。应当将全家召集在一起商量一下。对这种事,婆婆妈妈或念声“阿门”是不行的,必须采取行动,要上诉,于是就上诉了。
几个月来,他们全家关在密不透风的小屋里,焦躁地、不耐烦地等待着。有时老达维梯想和儿子伊瓦利推心置腹地谈一谈。但是儿子刚想说什么,父亲嘴巴一咧,露出一对虎牙,以低沉的声调愤愤地说:你想和她私下了结吗?并一次性付笔钱?不,假若那个孩子碰巧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法院的判决又改变呢?那钱不白花啦!还是再等等吧。
一个又一个夜晚和白昼、一周又一周、一月又一月地过去了。年迈的达维梯整日冥思苦想,夜不成眠,人渐渐蒌顿,锯木厂的经营放松了,对儿子星期一早上那类事再也不顾不上生气啦。而伊瓦利却越来越放肆,不到周末就出去胡天胡地,酒越饮越凶。有天夜里儿子又出去了,老头子躺在呼呼酣睡的老伴身旁久久不能入眠,突然他脑中闪出一段梦幻般的往事。他内心不由一怔,感到非常惭愧。这还是他年青时候发生的……几十年来,他每晚都躺在床上做祷告,这件事怎么从来没想到请求上帝的宽宥呢!?
圣诞节前一天,老头子终于开门见山地对伊瓦利说:
“看来锯木厂的事必须加以解决啦。”
于是他着手解决锯木厂的事。在节日的前夕,皮埃蒂莱老头和他的继承人在房内展开一场激烈的谈判。他们一个个板着面孔,争得面红耳赤。但他们走出房门时却谁也不吭声,嘴巴闲得严严的。可最终消息还是透露出来了,因为总得需要个证人才行。原来是这样解决的:伊瓦利放弃锯木厂及厂内的附属房屋和一切权益,以微不足道的价格转让给尚未成年的妹妹玛尔塔。这一戏法的目的一点也不费解。
打那以后,伊瓦利寻欢作乐更是有增无减。他骑了一匹壮马到处去参加马赛,从一个镇到另一个镇,前前后后跑了七个地方。有时他脚上穿着马靴,在本乡的舞会上踢踢跶跶地跳个不停,脸上露出一股狂放不羁的神态,似乎对大家知道的或影影绰绰知道的一切表示满不在乎的样子。对他的举止,有的人见了欣赏不已,有的人感到十分讨厌,因为各人的年龄和爱好不同。
但谁都看得出来,老皮埃蒂莱的身体越来越赢弱,随着春天的到来,他的末日也许来临了。现在皮埃蒂莱庄园遇到的可不再是因祸得福的火灾,庄园主要一命呜呼了。
老庄园主病了,伊瓦利和第三个儿子尼洛因不愿听他的埋怨和有关继承问题的絮叨,都躲得远远的,只有大儿子马尔蒂——庄园的继承人——在一旁侍候。玛尔塔——锯木厂的女主人,在舞会上人们就是这样称呼她的——行动较为审慎,具有女性的气质,表现出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样子。不过他们都已作好老头子归天的准备。他们一想到不久就要清理家产,高兴得心花怒放。那时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要维护,有话要讲。玛尔塔的情况更明显,她知道在清理财产时自己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不久前全家在一起进行了一次谈话,但她压根儿没往心上去。在那次谈话中,大家对锯木厂的实际财产作了估计,因为当时在商业文书上写的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目……皮埃蒂莱·玛尔塔外表酷似她的母亲,丰腴的圆脸,难看的宽鼻梁,但衣着十分考究,又上过中学,既纯洁又有钱。她说话矫揉造作,但令人听了非常甜蜜,一颦一笑总露出雪白的大门牙。从她身上可以发现,一个不久前还过着粗犷农民生活的芬兰乡下人,现在是怎样生机勃勃地跨入现代文明生活的。玛尔塔在舞场上有众多的舞伴,而且回家路上许多人竞相陪送,其中有不少是挺不错的小伙子。也有一些想入非非的年青人对玛尔塔的锯木厂已胸有成竹:既然这笔买卖是合法的,而且在法庭已立下字据,也就是说已经货款两清。以后等两老一死,她还可以象其他继承人一样从皮埃蒂莱庄园再分得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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